如果林瑞死了,自己是否真的解脱?
恢复意识之前,林音的脑海中一直闪回着这句话。
记忆从遥远的过去开始一幕幕回放──爸爸,林瑞,爱人。
同一个人的脸却以不同的角色出现在她的记忆中──给她温暖,给她欢乐,给她痛苦,也给她爱。
完美父亲的脸庞,强制情人的脸庞,最后化为一地乌黑的血。
她一下子惊悚的醒来,除了来苏水外,漫过鼻子的还有澹澹的血锈。
「爸──」
守在一边的余贺彬一下子抓住激动的林音:「小音!冷静一点!没事了,没事了!」
林音却更加疯狂的抓扭着他,不住的问:「林瑞呢?我爸爸呢?他是不是还活着?」
「小音、小音──」余贺彬不得不把这个女孩紧紧抱在怀里才能按捺住她的挣扎。「这里是医院,不会再有人伤害你。」
「医院……?」
林音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,受伤的腿似乎打着石膏,余贺彬就在自己的身边。
她问:「我爸爸呢?」
只觉得搂着自己的双臂微微用了用力,却没有换来回答。
她压住心中的恐惧,再次问道:「我爸爸呢?」
余贺彬终于肯正视她,但眼中的目光令林音更加不安。
「他还活着的吧……」林音强颜欢笑说,似乎更像是在说服自己,「我被妈妈抓走了,逃跑的时候看见他追来……还有卡车,差点就要撞到我了,是他救得我……我没记错,是他,是他……」
她的声音渐低,似乎终于回想到了什么,不由惊恐的盯着自己的手掌。
「有血,有血啊……我的手里全是血……是……」
「小音!别去想了!」
余贺彬忍不住打断了她。女孩儿愣了一下,随即恢复了平静。
「他死了吗?」
她澹澹的问道,一双灵动的眼睛已没了神采,空洞而虚无。
「林瑞死了的话,你就解脱了──」
半晌,余贺彬才吐出这句话。
「你就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,忘掉过去,从今往后,你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个会伤害你的男人。」
林音听着他的话,却伸手慢慢推开了余贺彬。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暗哑,她别过头去,静了下来,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,身体里沸腾着的血液越来越冷,冷得好似要凝结在一起一样。
「如果他死了,我也不想独活下去。」
许久,她才开口慢慢说道,一字一字都深深打进余贺彬的心中。他站起身退后,不可思议的看着她。
「为什么……他明明那么残酷的对待你……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林音摊开手掌,细细的凝视,觉得掌纹中还留着林瑞的血,那炽热的、彷佛能贯彻到骨髓中的深情,透过她的皮肤刻在灵魂深处了。「这就像是咒语,每说一句,我便越加不能离开他……」
「可是,他是你的父亲,你是他的女儿。如果你厌恶这种关系,害怕世人的眼光,我可以带你走的──就像那天晚上一样。」余贺彬也是在剖心的表白,如果这个女孩向他求救,他也会撇下一切来救她。
林音的视线从掌心移到余贺彬身上,凝视着,忽然哀伤道:「你不明白的,我也是刚刚才发现,我是林瑞的,我所有的挣扎不过是跟另一个名叫良心的自己在弄别扭。我无论怎样对他,撒娇、肆无忌惮、不过是仗着他爱我,想要在他身上得到情人与父亲的爱。我像个孩子,霸占着想要的东西,一旦超出道德标准,却想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,而让我痛苦的人无论怎样挣扎都与我无关。你觉得我该抛弃他,但其实不是,我会害怕,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他会离开我,我会怕得一动不敢动……我不想被他抛弃,我没法离开他……就像现在,情愿选择跟他一起死……」
仗着他的爱,一次又一次试探人家的极限,索取更多更多的,不是别人,正是自己,结果逼得他不得不选择一同毁灭。
她知道他的痛苦,他的挣扎,他的无奈,却一次次将他的手推开,置身事外,以受害者的身份谴责着他。
「所以,如果他死了,我会陪他。」
余贺彬苦笑起来,又像是在自嘲。半晌,他拉起林音的手,道:「跟我去见林瑞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