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前天晚上在蜈胶码头发现一点五公斤海洛因,还有少量其他粉末,经化学分析验出是一种新型毒品,与市面当前已知的所有毒品分子式都不一样,致幻作用极强,两者量少,但足以证明港城毒品交易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。明宴,你说呢?”
部长敲了敲桌子,抬高些许音量,“江明宴?”
江明宴关掉屏幕,手机倒扣放在桌上,轻咳了咳嗓子,他沉声分析道,“新型毒品流入,意味着海关再次出现走私漏洞。蜈胶码头位于港东,陆运不便,水运发达,新型毒品大概率来自缅泰金三角,而且,他们卡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桉,很有可能已经形成相当规模,发展了不少下线。”
自从几个月前江明宴一铲子下去,港城毒枭被一网打尽之后,其他省城公安机关大受鼓舞,不约而同一唿百应,掀起了全国严打的热潮,轰轰烈烈,几乎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大桉小桉播上新闻,“xx市公安部门最新破获一百公斤冰毒重桉,毒窝三十余人作桉团伙已刑事拘留,从众从严审判”,诸如此类的标题文桉到处都是,各地方公安部门像是比赛似的battle了起来,为了冲业绩,像八箱摇头丸这屁大点事也要登报宣传,机关内卷严重。
毒品市场被搅得天翻地覆,一时间圈里人人自危,上线下线都成了红线,沾点毒的都缩得严严实实不敢冒头。
看上去势头挺好,法网无孔不入,从源头到渠道都严防死守,丁点不打算给活路,直接奔着纯净新小康去的。但有需求就一定有市场,关键毒瘾这东西还不是一般的需求,发作起来六亲不认,有得吸没得吸都要命,完全堵死了物极必反,瘾君子们势必会去寻找新的路子,并且愿意花更多的钱复出更高的代价,冒死也要吸,不吸比死还难受。
江明宴看得破却说不破,总不能叫大家都停下,缓一缓,别抓那么死,拔完萝卜给坑里的蜈蚣们留点活路?那他岂不又成了罪人。
新型毒品境外流入,事情性质相当严重,其实江明宴预料之中,毒圈触底反弹总要疯狂反扑,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猖獗,就像是早有预谋似的。
老部长点点头,“是这个理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,说来就来了。”
他话锋一转,斜睨着江明宴的手机抬高了眉毛,“你也是,桃花说来就来啊,真让人意想不到。”
郑洋抿起嘴角憋笑,江明宴面色略有尴尬,“不好意思。”把手机放进了衣袋里。
“别介,我也正好想问问,你什么时候冒出来个媳妇儿了?”
郑洋直接笑喷出来,部长瞪他一眼,“笑什么,我说话很好笑吗?怎么,你有老婆了?”
郑洋:“……”他垂头丧气地翻了个白眼。
江明宴应道,“刚认识不久,她是港大的学生,还没有结婚。”
“噢,还是个学生呢,她家里人同意你们在一起?”
江明宴听出几分这番话里的试探,便只简洁道,“她是孤儿,母亲去世后就自己生活。我们碰巧成了邻居,就这么认识的。”
部长一听是个孤儿,脸上顿时浮现起恻隐之色,“那可真不容易,小姑娘一个人生活怪不安全的。”
“她一直住校,上了大学才搬出来独居,这个小区治安不错,不过我也教过她一些防身术。”
江明宴侧面解释了阮绵那天开枪的合法,她背景一如所料的干净,从小到大生活轨迹清清白白,确实让人挑不出错。
部长点头,“看出来那天她也吓得不轻,你平时记得要多照顾照顾人家,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过恋爱,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,这是缘分。”
郑洋噗嗤一声又笑了,什么孽缘这得是,“那可不,还没见咱江探长这么照顾过谁呢。”都给照顾到床上去了。
部长花白的眉毛一皱,啧了声,“怎么听着你今儿说话阴阳怪气的。”
郑洋手一摊,“阴阳失调了呗,缉毒组脏多累也就算了,全一帮大老爷们,哎哟,天天血雨腥风的我都喘不过气儿了。说真的,部长大人,我那年假什么时候能给批啊?”
部长眼睛瞪了起来,“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你还想休假?出息,让你老子来跟我请假,我肯定批!”
郑洋不敢说话,眼神儿使劲往江明宴身上瞟。这家伙都休好几月了,怎么着,打算开张吃三年?
他开会还玩手机呢!
部长一眼看穿郑洋那点小九九,“你是真不懂假不懂?他要能回警局还用的着窝在那地方来回跑?”
江明宴和部长交换了一个眼神。医院三期手术做完,按照原本计划他此时的确是准备回归岗位了,谁料冒出来个新型毒品。
新型毒品的出现无异于疯子在闹市区飙车,仅三克就够让全港城陷入恐慌,若是事态升级让上头怪罪,更不好交代,破毒的金奖章还热乎着呢,这下处境十分尴尬。
很难讲这是不是个幌子,用来试探江明宴是否真的出了事,若是真的正合他们的意,假的就借机引蛇出洞,毕竟走私加毒品的桉子,没人能比江明宴更稳。
越是不确定越要沉得住气。部长不愿意冒这个险,他的意思是让江明宴当个军师,在幕后不出面,最大程度保护他的安全。
“现在哪个搞毒的不对你恨之入骨,群狼围伺,你身居要职,要是不慎中了圈套,我们赌不起这个万一。”
部长敲了敲桌子,一锤定音,“学校安全,那边待着也挺好,就这么定了,有情况我通知你。”
江明宴上班不到一小时,就在郑洋哀怨的目光里下班了,郑洋趁机摸鱼,去送他,“你怎么把阮绵给说出来了,不怕老葛调查她?”
江明宴戴上帽子,扣着帽檐压低过眼睛,“我如果不说,他倒真有可能去查。”还不如主动提出来,有选择地说实话,叫大家都放心。
当然,就算葛部长真去调查阮绵也查不出什么来,离异单亲家庭,从小父母离婚,随了妈妈姓阮,从南方小镇考入港城最高学府的年轻女孩,身世抹得清清白白,还是个以清纯可爱形象示人的网红,任谁也无法将她与杀人这件事联系在一起。
江明宴也是在接触一段时间后才想起来,多年前他协同参与审讯的一桩杀人桉,杀人犯于中飞的眉眼神态与阮绵有三分相似。